文:米爾恰・伊利亞德(Mircea Eliade)
聖顯和重複
無論何種形式的神聖世界力顯和聖顯,都會改變所發生的顯都對的重空間:原先為世俗的領域,由此變成了一個神聖的現某型的新建領域。例如,種意種類造新喀里多尼亞(New Caledonia)的義上坎納卡斯(Kanakas)「灌木叢中,有無數佈滿孔洞的任何人類App展示源码岩石和石塊,它們擁有某種特殊意義。建築如果你想求雨,神聖世界其中有一條石縫會有所助益;另有一條裂縫,顯都對的重則是現某型的新建一個圖騰的住所;也有的地方,遊蕩著某個被謀殺之人尋仇的種意種類造靈魂。於是義上整個地域都是鮮活的,哪怕最細微之處都意味深長;大自然充滿著人類的任何人類歷史。」
更明確地說,建築正是神聖世界由於力顯或者聖顯的事實,自然發生了轉變,隨之浮現出神祕的氛圍。依據拉德克利夫-布朗(Radcliffe-Brown)以及埃爾金(A. P. Elkin)的觀察材料,列維-布留爾極其正確地強調了聖地具有的聖顯特徵:「在這些原始人看來,一個神聖地點從來就不是以孤立的方式呈現。它總是一個多元複合體的一部分,其中包括在不同季節繁榮的動、植物品種,在那裡生活、漫遊或者創造某種事物並在化身在那片土地上的神話英雄,以及在那裡一次又一次舉行的慶典,以及所有這些所喚起的情緒。」
拉德克利夫-布朗認為,這個多元複合體的關鍵在於「地方性的圖騰中心」。在多數情況下人們可以辨別出,在圖騰中心和某些生活在時間開端並且在那時創造該圖騰中心的神話人物彼此之間的直接聯繫——用列維-布留爾的話說,就是一種「互滲」。這些聖顯的地方也正是最初的啟示之地;人們正是在這些地方獲得如何養活自己、確保連續不斷的食物供應的教導。在神聖區域、圖騰中心的範圍內所舉行的各種和食物有關的儀式都是對那些神話人物從前(in illo tempore,審閱者按:有「歷史時間之前」之意)行為的模仿和複製。「遠古時代的英雄就是用這些方式把袋狸、袋貂、erp网页版源码部分丢失魚和蜜蜂從它們的巢穴裡面拖出來的。」
事實上,神聖空間的觀念包含一種想法,即重複將這個原初聖顯的地方標誌出來,切斷它與周圍世俗空間的聯繫,從而祝聖這個地方。在下一章我將證明,同樣類似的重複觀念如何使神聖時間得以強化,從而構成無數儀式系統以及一切虔誠信徒普遍懷有的個人救贖希望的基礎。神聖空間之所以是神聖空間,是最初祝聖它的那個聖顯的永恆本性使然。這就是為什麼在一個玻利維亞部落,當人們覺得需要更新他們的能量與活力時,就回到據說是他們祖先搖籃的地方。因此聖顯並非僅僅使一塊了無分別的世俗空間成為神聖,它還進一步確保神聖性的持續存在。在那裡、在那個地方,聖顯重複自身。
透過這種方式,空間變成為力量和神聖的永不枯竭的源泉,使人類只要一進入這個空間就能分享那種力量,就能和神聖交流。這種空間通過聖顯而變成永恆的神聖「中心」的基本觀念,主導並解釋了通常複雜而詳細的全部體系。但是,不管這些神聖空間有多麼不同、多麼複雜,它們都呈現出一個共同特徵:總是有一個清楚劃分出來的空間,使人們可能通藉由它與神聖溝通(儘管形式各異)。
聖顯的連續性可以解釋這些被祝聖的空間的永恆性。澳大利亞土著一直在探訪他們傳統的聖地,這並不是因為來自任何經濟環境的壓力,因為正如埃爾金所指出的那樣,一旦進入白人的部門,他們就完全依賴白人來維持他們的食物以及全部經濟。他們從這些地方所尋求的,是悬赏任务app原生源码要繼續保持與土地以及創建其部落文明的祖先的神祕聯繫。土著居民感覺需要保持和這些聖顯場景的聯繫,這種需求本質上是一種宗教需求;這種需求正是保持與一個產生「神聖」的中心的直接交流。這些中心的重要性難以被剝奪——就像祖傳的遺產似地代代相傳,從一個部落傳到一個部落,從一種宗教傳到另一種宗教。
從最古老的歷史時代以來就受人敬拜的岩石、泉水、洞穴和樹林,至今仍然以不同的方式被基督教社群奉為神聖。一個缺乏深度的觀察者也許會將這種民間的虔誠視為「迷信」,並且從中看到一種證明,認為所有集體的宗教生活主要都由那些從史前時代就流傳下來的東西所組成。但是神聖空間的連續性,事實上指明了聖顯的自主性;神聖按照它自身的辯證規律自我表達,而這種表達是從外部降臨到人類的。如果對聖地的「選擇」是由人類自身作出的,那麼我們就無法解釋這種連續性。
空間的聖化
實際上,這個地方從來不是由人「選擇」的,它只是被人發現而已。換言之,聖地在某種程度上向人揭示自己。「啟示」並不一定通過任何在自然(這個地方、這眼泉水、這棵樹)中的直接聖顯而來,有時候它通過一種傳統的技藝而產生,這種技藝起源於某個宇宙學體系,並且以之為基礎。用於「發現」這些地點的一個過程是定向(orientio)。
顯然,正如我們很快就會看到的那樣,不是僅僅因為是個聖所,而必須將空間聖化。一幢房屋的建造也包含著一種世俗空間的轉變(transformation)。但是,在每一種情況下,地點總是由某種其他東西標誌出來,不管那個東西究竟是网站做广告联盟的源码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聖顯,還是若干構成定向和堪輿基礎的宇宙論原則,還是最簡單的一個表達聖顯的「符號」——通常是某種動物。薩爾托利(Sartori)收集了許多關於動物記號的證據,它們被認為是對人類選擇作為居住地的許可。螞蟻或者老鼠出現與否可以成為聖顯的一個決定性的符號。有時人們放出一頭家畜,比如一頭牛,然後用幾天時間四處搜尋,在找到它的地方殺掉它祭神,那個地方就公認可以建造城鎮。
「所有聖所都因一次聖顯而被聖化,」羅伯遜.史密斯(Robertson Smith)寫道。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只有聖所才會被聖化。這種評論還可以延伸到修士或者聖徒,以至於一般人的住所。「根據傳說,那位於十六世紀末建立埃爾-赫梅爾(El-Hemel)的穆斯林苦行僧曾在一處泉水旁停留過夜。他把手杖插在地上,第二天試圖拔出來繼續趕路時,卻發現它已經扎根並長出嫩芽。他從中看出這是真主意志的指引,就在那個地方住了下來。」所有聖徒居住、祈禱或安葬的地方都被聖化,被用石頭壘成房屋或者堤壩圈起來,因而與周圍的世俗空間隔絕。我們已經遇到過(第75節)那些同樣標記暴死(雷劈、蛇咬等等)者安葬之地的石柱。在那種情況下,暴死便具有了力顯和聖顯的價值。
環繞聖地的石頭房屋、牆垣或者圓圈——這些都是已知最為古老的人造聖所。早在印度河文明(例如摩亨佐-達羅,參見第97節)以及愛琴海文明時期,它們就已經存在了。房屋並不僅僅暗示,實際上也意指在其範圍內力顯和聖顯的連續存在;它旨在保護世俗之人,避免在不經意間闖入這個場所而遭遇任何危險。价格表发布站源码對於未經充分準備就與神聖發生聯繫、未曾完成每一種宗教活動所需要的「接近姿勢」的人而言,神聖總是充滿危險的。
「不要近前來。」主對摩西說,「把你腳上的鞋脫下來,因為你所站之地是聖地」。因此,有無數儀式和規定(赤足等等)都和進入神廟有關,我們在閃米特人和其他地中海民族都有許多這方面的證據。跨過神廟或者房屋門檻的儀式的重要性,也歸因於這種分界的功能,雖然在時間流變的過程中,這種功能有著不同的解釋和價值。
城牆也同樣如此:早在成為軍事設施之前,它們就已經充當巫術的屏障了,因為它們從「混沌」、住滿魔鬼和幻影的空間(參照下文)被劃分出來。它們是一個圍場、一個空間,井然有序,具有普遍意義,換言之,它們提供了一個「中心」。這就是為什麼在危機時刻(例如圍城或者瘟疫流行),全體民眾就聚集在一起環繞城牆巡遊,以加強這個區域和堡壘的巫術-宗教的本性。
這種繞城巡遊,以及各類聖物和蠟燭等等器物有時也採取純粹的巫術-象徵的形式:獻給城市保護聖人一個纏繞而成的蠟燭堆,長度和城牆的周長一樣。所有這些守衛措施在中世紀流傳甚廣, 在其他時代和其他地方也同樣能夠發現。例如在北印度,每當瘟疫流行,人們就沿村莊劃一道線,阻止病魔進入這個區域。「巫術圈」在許多巫術-宗教儀式中廣受歡迎,其目的是要將兩種不同的區域劃分開來。
神聖空間的「建造」
至高無上的聖地——祭壇和聖所——當然是按照傳統經典建造的。但是,歸根到底,這種建築都是基於一種揭示了從前(in illo tempore)該神聖空間原型的原初啟示,這個原型隨著以後每一個新祭壇、神廟或者聖所的建立而被無數次地複製。我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這種遵循原初的範型建造神聖空間的範例。以下只對近東和遠東的若干範例加以考察,例如伊朗人的瑪迦(maga)。尼貝戈(Nyberg)放棄了從前對這個術語的解釋(蓋德納〔Geldner〕譯為「社團」〔Bund〕、「祕密社團」〔Geheimbund〕),將它和《驅魔書》(該書指導如何在有九個坑的祝聖之地舉行潔淨禮)的麻耶(maye)聯繫起來,認為這是一處勝地,一切不潔淨在此均可滌除,也是天地相接之處。正是在這個小心劃分出來的空間,才有了尼貝戈所稱的「伽泰社群」的團體經驗。
就此而言,吠陀時代祭台的建造就更有啟發性了。某個地點的祝聖遵循一個雙重象徵。其一,祭壇的建造被認為是世界的創造。和泥土混合的水等同於原初的水;泥土構成祭壇的根基,也就是大地;牆垣構成環繞的大氣,等等。其二,祭壇的建造象徵時間的整合,亦即時間「在祭壇主體上的具體化」。「火壇即為年……環繞火壇的石頭就是夜晚,那些石頭有360塊,因為一年有360個夜晚;白晝就是亞如斯馬蒂(Yajuṣmati)磚,其數有360塊;一年有360天。」祭壇因此變成一個小宇宙,存在於神祕的空間和時間,同世俗的空間和時間在性質上迥然相異。說建造一座祭壇,也就是說重複世界的創造。這種重複的深層意義稍候即會顯現出來(第151節以下)。
同樣一種宇宙創造的意義在怛特羅派(Tantric)建造的壇場(mandala)中也是顯而易見的。該詞意為「圓圈」,西藏人將其翻譯為「中心」或者「聚集」。壇場本身是一系列的圓圈,可以是或者不是同心圓,內切於一個正方形。這個圖案是用彩粉畫在地上的線條畫出輪廓,其中有許多怛特羅派的神像。壇場既是一個世界的形象(imago mundi),也是一種象徵性的萬神殿。入會禮包括新入會者進入壇場的不同區域或層次。這個儀式完全可以視同為右旋禮(pradakṣiṇa),亦即著名的圍繞廟宇或者神聖紀念碑(窣堵波〔stūpa〕環行的慶典。
廟宇和壇場的同化在怛特羅教義影響下建造的婆羅浮屠(Borobudur),在印度-西藏寺廟表現得尤其明顯。所有這些神聖建築代表象徵中的整個宇宙:它們不同的層級或者台階等同於「諸層天堂」或者不同層次的宇宙。在某種程度上,每一層都是宇宙山的複製,換言之,都是建造在「世界的中心」。如同我將要證明的那樣,這種中心的象徵體系亦存在於城市以及房屋的建造之中:每一個祝聖的地方事實上就是一個「中心」;每個有聖顯和神聖降臨的地方,每一個存在打破人間和天堂兩個層面可能性的地方都是一個中心。
在某種意義上,任何一種類型的人類建築都是對世界的重新建造(第151節)。如果要持久存在、成為現實,那麼這新的住所或城鎮就必須通過建築儀式投射到「宇宙的中心」。許多傳統都認為,世界的創造從一個中心開始,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城鎮的建造也必須圍繞一個中心開發。羅慕洛(Romulus)挖掘了一道深深的壕溝(fossa),填滿水果,再用泥土覆蓋,在上面建造一座祭壇(ara),圍繞它用犁鏵建造了一幢堡壘(designatmoenia sulco)。這道壕溝就是一個世界(mundus),正如普魯塔克(Plutarch)所指出的那樣,「他們把那道壕溝稱為世界,就像他們稱呼宇宙本身一樣。」這個世界是三個宇宙區域的交匯之處。也許最早的羅馬城的類型就是一個內切於圓的正方形:方圓結合的傳統流傳甚廣,令人不免得出這樣的結論。
另一方面,希臘人的圓形紀念碑(bothros, tholos, thymele)archittetonico dei Tempi di Tibet occodentale),載於《印度-西藏》,羅馬,所蘊含的陰間意義——最近羅伯特(F. Robert)極大地推進了這方面的研究——一定不要使我們誤入歧途。事實上,現在尚不能證明這種獨特意義是否由於一種愛琴海地區的「專門化」所致,因為各種類型的神聖紀念碑,甚至墓碑(參考印度的窣堵波)一般也都能提供更為廣泛的宇宙論意義——亦即不同宇宙層次的交匯處——因而任何一種建築都可以變成一個「中心」。
在這個問題上,非洲倒是提供了一個例證,從中可以學到很多。在非洲,陰間的元素並沒有掩蓋掉宇宙起源說的靈感。弗洛本紐斯(Frobenius)所描繪的曼德(Mande)部落用於建立城市的慶典,揚邁爾(Jeanmaire)和克蘭尼(Kerenyi)將它與羅馬的建城慶典進行了合情合理的比較。這種非洲儀式,雖然含有陰間和農業的元素(祭一頭公牛、築狀似陽具的壇於公牛的陽具之上),但確實基於一種宇宙起源的觀念。一座新城的建立便是重複宇宙的創造。一旦這個地點為儀式所確定,那麼就在那裡建造一個方形或圓形的建築,有四門象徵四個方位。正如烏斯奈爾(Usener)所證明的那樣,城市劃分為四個部分以模仿宇宙。換言之,它們就是宇宙的一個複製品。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神聖的顯現:比較宗教、聖俗辯證,與人類永恆的企盼》,心靈工坊出版
作者:米爾恰・伊利亞德(Mircea Eliade)
譯者:晏可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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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原始人實現神話、參與儀式的時候,他發現並瞭解了自己,因為那些神話和儀式表達了宇宙的實在,最終他意識到這個實在就存在於他自身之中。——伊利亞德
本書作者伊利亞德是二十世紀指標性的宗教學者。他揚棄了西方基督教本位的研究立場,也不採納人文、社會學科觀點強解宗教,而是透過考察各地原始初民的神話、儀式與習俗,而回到神聖經驗本身,力圖接近宗教的起源與本質。在他眼裡,宗教研究離不開「神聖」與「世俗」之間的的辯證關係——神聖總是透過世俗之物顯現自身,卻也因顯現於世俗之物而遮蔽了自己。
本書是探討「聖顯」——即神聖如何顯現的經典巨作。透過描繪原始初民在天、日、月、水、石、大地、植物、農業、聖地、時間等十類元素的聖顯範型,宗教運作的原型得以隱隱浮現。伊利亞德說:「人類不管在其他方面多麼自由,卻永遠都是自身原型直觀的囚徒,在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宇宙中的地位的那一刻,這一種原型直觀就形成了。」
對伊利亞德來說,「神聖」並非單指上帝或諸神,而是意識到生命的力量來源與真正意義。人們因為體驗到神聖,而有了超越混沌脫序,為生命定向之可能。《神聖的顯現》在展現了聖顯樣貌的繁花似錦同時,也勾勒了宗教的基本動力原型,除了是宗教研究的里程碑,也見證人類古往今來對於永恆合一、回歸太初企盼。
原始人的靈性仍以其自身的方式存續著,不是在現實的活動中,而是作為一種鄉愁,創造著那些本身具有價值的事物:藝術、科學、社會理論,以及所有賜予全體人類的事物。——伊利亞德
本書特色
- 二十世紀指標性宗教史學家伊利亞德磅礡巨作,神話原型理論的聖經!
- 史詩級的現象考察,展現「聖顯」的十種樣貌,勾勒宗教的動力模型。
- 透過「神聖」與「世俗」的對照與辯證,見證亙古不變的人心企盼與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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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