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藍
要先特別說明的宮﨑觀眾是:我不是宮老的粉絲,吉卜力的駿蒼作品,過去我也只看過《神隱少女》,鷺與還是少年思考2022年重映才看的;我不熟悉宮老的人生經歷、人際關係,有趣樣也未讀過相關的想讓想過源码牌照《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和《失物之詩》,對日本的人生歷史亦只有極淺的認知。所以這篇筆記,宮﨑觀眾純是駿蒼我對電影情節的理解紀錄。
吉野源三郎在1937年寫成《你想活出怎樣的鷺與人生》一書,講述一位15歲少年「小哥白尼」在大學畢業生舅舅的少年思考思想啟發與引導下,探索了眾多人生課題,有趣樣藉此釐清「人的想讓想過價值」,深深影響了許多日本人,人生也影響了宮﨑駿——例如《神隱少女》主角千尋的宮﨑觀眾每一個選擇也是藉由行動來回應人生給予的考驗、成就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但千尋堅定、善良、純真、坦誠、勇往直前,讓我們能安心跟著千尋在異世界冒險,她的選擇從頭到尾幾乎都是無私而純粹的;《蒼鷺與少年》的主角牧真人卻非如此,至少在他讀到那本關鍵的《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之前,觀眾是跟著他,幾乎一步一步走向狹窄陰暗的心靈地獄。
真人內心的戰爭
戰爭開打後第三年,母親久子因養病的醫院被戰火波及而逝世,留給真人的是熾焰焚空、未及拯救的傷痛;第四年離開東京,跟父親來到鷺沼,移居繼母夏子(同時也是母親)的本家。
夏子端莊美麗,行禮如儀,有與母親相似的容貌且已有孕,領著真人來到屋內,長居於此的蒼鷺一路從簷角、樹上,難得飛進廊內又離開,夏子表示這是對真人的歡迎。
途中因送來的行李被服侍的婆婆們圍繞而暫停,她們讚嘆著戰時居然能獲得鮪魚、牛肉罐頭,還有珍貴的糖(只有霧子婆婆找菸),這才領著真人到他的房間。一路上拘謹安靜的真人,一倒在床上就睡著了。送茶來的夏子看著真人,露出了哀傷的表情。
除了火災,這一段的鋪陳異常安靜,幾乎沒什麼台詞的真人,展現了他的幾個特徵:極具教養,所以能壓抑他的不願;因為年少,防備態度難以掩藏;家境富裕,所以在物質上沒吃過苦。
失恃、家庭成員改變、搬家,對於真人來說都是人生的大變,他的心裡還沒做好接受的準備,卻不再是這個家的中心。加上他仍在哀悼逝去、未見到遺體的母親,父親卻不到一年就已續絃,金砖指标源码复制或許覺得「孩子還小,會很快接受新媽媽」、「夏子會有辦法的」、「弟弟或妹妹出生,他就會漸漸習慣了」,無心察覺、遑論安慰長子對母親的思念,這些都使真人懷著些微「或許母親還活著」的希冀,自然更難接受繼母以及即將出生的孩子。
但他不能對親人有什麼反彈,理性也知道父親再娶夏子阿姨,是戰時擴增資源、延續後代的最佳選擇,所以他的不滿,就投射在闖入屋內的蒼鷺(蒼鷺此時在真人心裡象徵了「外來者」,既是新的家庭成員夏子和胎兒,也是在新家格格不入的他,這種矛盾的無能為力強化了他的反感)身上;加以來到新環境的陌生感,以及沒吃過苦,無法感染那些婆婆珍惜物資的喜悅,他以漠然排斥的態度維護脆弱的自尊。
入睡之後,他再度夢到在火災裡奔跑,母親向他道別後升上天空,夢反映了他試圖適應的愧疚,哭著醒來後來到屋外被蒼鷺吸引,追著牠幾乎進入塔中,儘管眾人都在找他,若非塔被封住,他可能就鑽了進去,可知他尚未化解的悼念,轉為對家人的叛逆,與想逃離的厭世。
夏子當晚告誡他不宜入塔,細述封塔的緣由:那是夏子母親的哥哥(舅公)蓋的,舅公聰明絕頂,但讀太多書以致頭腦不正常,雖是告誡,但有真誠的關心,以及「視作大人」、「是家裡的一份子」的慎重,使真人答應不再靠近,多少愧於給家人帶來麻煩,然而當晚失眠,在樓梯頂打盹夢見母親對他說「真人,救救我」,醒來撞見父親回家時與繼母親密的畫面,使他退回房間,也退回他的抗拒。
第二天,父親誇耀著因為海軍失利使他大增訂單,還說要開車載兒子去學校「風光」,夏子在旁告訴真人不用擔心,但行動上明顯有些不願和真人獨處。
戰時普遍貧窮,真人一面對父親的喜悅反感,卻又在同學間得到優越感,不用做勞動服務的特權更召來了憎惡與衝突。受傷的真人在路上拿石頭砸了自己額角,鮮血不止的回家,父親逼問時說「是我自己跌倒」的明顯謊言,讓父親去「討公道」;這段期間,蒼鷺在屋外喊「媽媽」、「真人,好用的免费源码救救我」,讓真人醒來後在小房間找出木刀,來到池邊與蒼鷺對峙。
至此,真人內心的矛盾已然加深成憤怒與偏激,認為全世界都對不起他,他是最孤獨的一個人,卻又清楚知道、進而利用父親、繼母對他的在意,自殘是在求救的同時,亦用武器傷害(他自認為對不起他)家人;拿著木刀對著蒼鷺,則是把無法明確傾瀉的惡意,轉向了總是「打擾」他的蒼鷺。
蒼鷺了解他的矛盾與心思,利用他內心對母親的吶喊與思念,以及對母親死亡的疑慮,激發他的厭世感與恨意,再用「帶你見你母親」引誘他走進塔裡。故而在池邊拿著木刀對著蒼鷺的真人,是初次與內心的矛盾與惡意面對面,那些爬上他身體的生物,則是不斷增生的負面情感和恐懼。但他的木刀已被蒼鷺粉碎,千鈞一髮之際,是夏子趕來射箭趕走了蒼鷺。
那支箭卻沒有趕走真人的惡意,反而沉入深淵。甦醒的真人聽著父親得意地說已經向學校捐錢,一定會找出傷害他的犯人,還告訴他可以不用去學校,但夏子身體不適,要他別再讓夏子煩惱——在真人看來,父親的「關心」只是為了討好夏子。
鐵道公司出事,把戰機的艙門暫置家裡,父親又忙於工作,和夏子都請真人去探病。真人吃飯時因為粗茶淡飯直言不好吃,結束後要去夏子房間前,帶路的婆婆告訴他夏子身體不適是因為害喜,他的生母懷他時也吃了不少苦頭——未從父親那裡得到理解的真人,再次因為「所有人都優先關心夏子」冰封了應有的關懷,只注意鏡子旁掛著的弓,面對夏子的眼淚、撫摸他傷口的道歉和「我對不起姊姊」的話語無動於衷,只說了一句「祝你早日康復」就告退,順手拿了香菸請家中的幫佣協助磨刀,然後自己做了一副弓箭(此時霧子試著交易換取香菸但未成功)。
因過程不順利,真人想到可以利用蒼鷺落下的羽毛,在拿米飯黏著的時候偶然發現未經裝束的夏子走入森林,但真人無意關心,發現做成的羽箭力量非常強大——這個滿懷冰冷殺意的時刻,在書山倒塌時發現母親「給長大的真人」:《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讓真人坐下細讀,流下了淚水。
這段應是劇情的第一個重要關鍵與轉折:真人內心累積的惡意,來自於母逝的哀慟未得真正的安慰與理解,卻得接受父親再婚且將有弟妹的事實,即使知道要體諒父親,更知道夏子阿姨對他很好,兩人都非常愛護他,但因為深愛母親,律师教程素材源码「接受新媽媽等同背叛與遺忘」而一再選擇排拒。之後父親的行動更使他的恨意與傲慢逐日升高,到了極度自我中心的孤絕陰暗。
而《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小說的主人公本名為本田潤一,書中多稱他為「小哥白尼」,乃因他與舅舅在銀座的某個樓頂,俯瞰東京川流不息的人群時說:「人類就像水中的分子一樣。世界並不是圍繞著我在轉動,我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小部分。」
這番領悟一如天文學家哥白尼(Nicolaus Copernicus)提出「日心說」,但大多數人不願正視地球(我)並非宇宙中心,致使指出事實的哥白尼被整個世界拒於門外,年少的本田潤一卻能獨自領悟這個道理,故而舅舅給了他這個稱號。
「自我中心」亦是一般人從倍受寵愛的兒童時期成長至青春期,開始面對更多生活中的不如意、不滿足,體會愈來愈多自身的無能為力時,容易陷入的自衛心理,若能在這個時期得到親人朋友的關懷、寬解與陪伴,以及自我覺察觀照後在心靈智識上得到成長,就能學習接受人生的缺陷與不完美,進而懂得寬容與體諒。
此外,真人更從書中體會到母親獨留給他的愛與關懷,更知曉母親對他的期望,使他的偏激得到緩解,不再執著去恨夏子阿姨,也在得知她失蹤後轉為擔憂(可能還有罪惡感)加入尋找的行列。
此刻他仍認為蒼鷺是禍首,便帶著弓箭,不顧霧子婆婆的勸阻,兩人隨著蒼鷺的引導進入了塔中。原本發洩恨意與惡意的弓箭,在此刻成了尋找夏子的自衛武器,真人還應邀看見了母親久子,雖然一度情緒激動,但一碰觸就融化成水消失,被蒼鷺調侃不碰的話能再維持久一點,可以再做一個給他,激怒了真人發箭,那支箭因有蒼鷺的羽毛而追逐不休,射穿了牠的嘴喙,接著逼牠帶他去見夏子阿姨——此刻的真人其實已然接受母親已逝,夏子是新媽媽的事實,儘管抗拒感並未完全消除,想帶回夏子卻是真心。蒼鷺猶豫不決時,在塔頂的塔主現身要蒼鷺帶路,蒼鷺便讓真人與霧子婆婆都來到地底的世界。
這裡是劇情的第二個重要轉折:來到地底世界後,開啟了新的冒險,也開啟了真人心靈的考驗。
求生的艱難與殘酷
剛來到地底的世界,真人險些被鵜鶘吃掉,弄壞了弓,但箭上蒼鷺的羽毛使他保住了生命——這裡亦可確知蒼鷺並非敵人,牠的力量主要為了守護這個家族。
霧子發現異狀,上岸救下了他,在真人掙扎著上船時,学习源码的好处原本額上傷口的繃帶脫落,霧子聽到他的名字說他是「真誠的人,難怪帶有死亡的氣息」(這裡台配譯為「心死的人才是最真誠的」,亦可參照),還教他在面對大浪時「過後就會風平浪靜」。
霧子帶他離島,讓他學習如何行船、捕魚、殺魚,讓真人這個小少爺離開家人無微不至的保護(繃帶),初次為了求生而努力,所以剖魚時流出來的內臟,象徵他第一次與真實的人生接觸,以及解剖內心的真實。
由於在這個亡者的世界不能殺生,霧子負責捕魚讓那裡待投胎的靈魂哇啦哇啦得到營養。當晚真人醒來,發現周遭有六個婆婆人偶,便猜出眼前的女子正是缺席的霧子,但霧子以「我一直都在這裡」否認了。
和真實世界有菸癮又膽小的霧子婆婆不同,這個世界的霧子豪爽率性,保護真人的同時也非常嚴格教導他生活,可以看到人有不為人知的不同面向,以及牧家的每個人都得到某種特殊的庇護,同時也都庇護著彼此。
而跟真人有著相似傷痕(雖然是在海上與沼王搏鬥所致)、察覺真人身上「死亡氣息」的霧子,或許也跟真人一樣,有過憤世嫉俗卻無能為力的絕望時刻,來到這裡後覺得自己的生命更有價值,才會長久停留吧。
緊接著真人上廁所時目睹哇啦哇啦升空的過程,引來鵜鶘的捕食,此時火美現身放出煙火趕走鵜鶘,不免傷及哇啦哇啦,讓真人大叫,體會了生命的珍貴與脆弱(或許還想到他未出世的弟弟妹妹)。
之後真人發現一隻受傷的鵜鶘,責備牠不該吃哇啦哇啦,但鵜鶘自述自從被塔主帶到這個有如地獄的世界後,海裡沒有足夠餵飽他們的魚,怎麼飛高也無法離開這座島,只能吃哇啦哇啦止飢,牠們的後代已經快忘記該如何飛翔了(所以墓園外有飛不起來只會走路的鵜鶘),在牠嚥氣之後,出現在旁的蒼鷺唸佛號,真人則拿鏟子將鵜鶘埋葬,作為對其掙扎求生的敬意。
原本對「求生」並無特殊感受、甚至有過厭世念頭的真人,體會即使原本並無惡意甚至是善意(塔主帶這兩種鳥進這個世界/火美保護哇啦哇啦),一旦生存的需求無法持續得到滿足或無法全面保護,就必然造成傷害,甚至地獄。
與蒼鷺和解
之後真人與蒼鷺一起汲水和鬥嘴,真人在逼蒼鷺說出夏子的下落時,一時失手撕裂蒼鷺的羽毛,霧子提議他們成為朋友一起去救夏子,還送他自己的婆婆人偶作為護身符。此時真人雖然不相信蒼鷺的話,但已不再對蒼鷺懷有惡意——原本那是對「外來者」自衛的投射,即使後來蒼鷺創造了一個假媽媽讓真人失望,卻也讓真人得以證實內心的懷疑與黑暗。
後又引導真人去找夏子阿姨,讓真人已然明白他並非敵人,一如蒼鷺所言「真正的狡猾是我們求生的智慧」,他也會說謊、會逃避、會想維護自尊一樣;而蒼鷺的威脅往往是謊言,保護和陪伴才是真實行動,所以能與蒼鷺和解。
推測半人半鳥的蒼鷺,身份應與牧家的婆婆們類似,只是他是負責帶有血緣的後代去見塔主,便也就與真人隨行。真人與蒼鷺去找夏子之時,因蒼鷺的嘴喙被真人射穿一個洞無法飛翔,真人便試圖用手上的木棍削成一個木塊堵住。
蒼鷺原本裝作不懷好意,打算能飛就離開,但木塊不合使他不得不再向真人求援——可能想用「威脅」殺殺真人的氣焰,得到他的尊重,可惜事與願違,真人對此並不在意,只嫌他囉嗦——這個過程他們才真正成為朋友。
至此可以推測:蒼鷺是真人具有惡意、謊言、狡猾和過於自尊的那一面,最後也只有蒼鷺發現真人保有地下世界的記憶,稱他為「我的朋友」——可以視作真人與自己的和解。蒼鷺在故事裡戲份不重,卻是關鍵的引導者,更是真人的另一面,甚至他的「表裡不一」,也可作為人性的象徵。
這時勝一因找不到夏子、真人與霧子,擔心卻無計可施,婆婆們談起家裡那座塔實非舅公所建,而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隕石,對此非常著迷的舅公試圖用建築物隱藏但發生意外倒塌,後來就裡面失去蹤影;而真人的母親久子亦曾失蹤,一年後才回來,但已經失憶只會微笑,為後續結局伏筆。
與夏子和解
真人與蒼鷺成功來到鐵工廠卻見不到原本居住的人,已經被大量的鸚鵡占據,這個世界的鸚鵡特別巨大、用腳走路,而且連大象都吃得下去。蒼鷺試著引走守衛,真人進入時卻險些被吃掉,火美再次出現拯救,告訴真人夏子是她的妹妹,亦即火美是真人母親久子的少女時代,對應之前婆婆提到的失蹤。
這段令人聯想到法國導演瑟琳席安瑪(Céline Sciamma)的電影《親愛的童伴》,8歲的奈莉經由一條奇幻的路,與同樣8歲、同樣失去外婆的母親瑪莉詠相遇,陪伴彼此度過這段時間的哀悼與寂寞,也讓奈莉明白自己不是母親的負擔。
當火美切麵包抹厚厚奶油與滿滿果醬招待真人飽餐一頓,讓真人重溫被母親疼愛的記憶並彌補遺憾,並告訴真人她也一樣失去了母親(可能包括父親再娶),這段難以結束的哀悼,讓(可能同齡的)少女與少年在這個時空相遇。
火美顯然已經長居一段時間,以火守護這個世界的弱小生命使她充滿力量,但也讓她無意回去。但她顯然知道真人的身份,故而送真人來到上界132號門要讓他回到原本的世界,卻驚動了鸚鵡追趕,在勝一帶著刀前來拯救時,真人確認要再回去帶回夏子,選擇與火美一起回來,原本巨大的鸚鵡在原本的世界恢復成小巧的虎皮鸚鵡,也為結局埋下伏筆。
火美了解真人的決心,帶真人來到夏子的產房,被真人喚醒的夏子用受傷痛苦的神情叫他回去,還說「我最討厭你了」——真人過去的冷漠與抗拒,讓懷孕的夏子在身體不適之餘,還得承受莫大的痛苦——對這個家而言,夏子也是外來者,服侍忙碌的丈夫、妥善照顧真人、養育新的後代是她來到這個家的任務,但對姐姐與真人亦有不安與愧疚,使她的「謹慎完美」壓力倍增。
在初次見面時,她拉著真人的手摸自己的肚子,這對母親來說是信任交心的表現;但從後面可以看到,她對真人逐漸保持距離,而向來整齊完美的夏子,會在真人探病時流淚道歉,可能已陷入憂鬱與厭世的狀態,但仍未換得真人的真心對待,才被召喚來這裡養胎。
夏子的崩潰顯現對真人的在意,使真人愧疚之餘真情流露,呼喚她為媽媽;在紙帶打他們時,夏子要他快逃,亦顯現「討厭」僅是關愛的一體兩面。之後火美化解了危機還試圖喚起夏子,但石頭放出紅光讓他們失去意識。
這裡可視為真人與夏子的和解,其實兩人都認同了彼此,但真人因為悼念母親不願承認,才擺出冷漠的態度;夏子因為在意真人,才會受傷痛苦。但這趟旅程至此,真人已能面對內心的矛盾與遺憾,真正接受了夏子成為他的母親。
想過怎樣的人生
這時真人夢到曾舅公,舅公告訴他正在用石頭平衡地底的世界,但年紀已大,壽命將盡,希望真人能夠繼承。真人醒來發現正被鸚鵡們準備煮食,蒼鷺進來救真人出去,跟著鸚鵡大王去找火美和塔主卻未成功。
這段過程可以簡單整理一下地底世界的成員與資訊。
- 頂層:塔主與牧家
真人的曾舅公,因為一塊殞石得到力量,創造了整個地底世界,有著如同天堂的花園與殿堂,塔主在這裡是猶如創世神的存在,可以庇護厭世的家族成員,不論是喪母的火美、憂鬱的夏子,還是服務這個家但身為女性難以一展身手的霧子,可能都因厭世而被塔主邀來此處。
火美擁有火的力量,可以保護哇啦哇啦;夏子住在產房,毋須背負過重的責任;霧子則負責殺生供應地底居民與哇啦哇啦食物,她身上的火鞭也能保護自己,人偶則有護身符的能力。相較之下,蒼鷺就明顯僅是兩個世界的引領者,不會被吃掉,但也沒有具備太特殊的能力。
- 塔的較低樓層
此處都由鸚鵡占據,這個地底世界的資源也足以讓牠們壯大,還有鸚鵡大王領導,有見塔主及與之談判的權力,維持地底世界的規則與秩序——所以鸚鵡大王告訴塔主真人與火美的犯規必須得到處置,但因是塔主的家族,實則擁有特權。
同樣被塔主帶進這個世界,鸚鵡卻因親近塔主而獲得更多資源,也因欲壑難填以致加倍貪婪,鸚鵡大王象徵人類的軍事領袖兼統治者,讓我聯想到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動物農莊》裡學習人類集權、區分階級,以及走路,最後與人幾乎沒有區別的豬。鸚鵡大王刻意阻斷真人至上層見塔主,以及跟在後面的種種行動,都顯現他想取而代之的野心。
其他
- 鵜鶘
因為食物不足如陷地獄,捕食哇啦哇啦還被火美攻擊,幾乎難以生存;但牠們仍維持了原本的樣貌。如果鸚鵡代表的是人類以軍事奪權的階級,鵜鶘應該接近被拉來作戰的平民士兵,身不由己,只能拚命求取生存。
- 哇啦哇啦
到上面世界投胎成人的亡魂,必須吃飽攝取足夠的營養才有飄浮的能力,是更弱小的平民甚至孩童。這些階層都反映了外界正在進行的戰爭,以及宮老一貫反戰的立場。
- 時間迴廊
這個世界應是時空共有,火美曾說不同地方都有一個相同的塔,而火美、霧子、夏子、真人應都是不同時間來到此處,卻能相聚並彼此接觸,就像《鈴芽之旅》的「常世」,但這個時空只能出現一個人,所以霧子在這裡是成年女性,原本的霧子婆婆就成了猶如護身符的人偶。其他的婆婆人偶,應該也與真實世界有關聯性,霧子才會提醒真人避免碰觸。
塔主想要真人繼承的,就是他從巨石得來的、繼續維持這個世界的力量。在夢裡,真人能夠辨別那是墳墓的石頭,本就具有惡意,這是塔主的測試,確認真人確實有繼承的能力。後來真正見面時,塔主自承創造的世界並不完美,給真人看蒐集得來的13塊石頭,要他每三天堆一個,創造「沒有惡意的自由國度」,美好或醜陋的世界由他決定。真人承認自己頭上帶有惡意的傷疤,已然不是純潔的人,無意繼承塔主的世界。
事實上,「沒有惡意的世界」的國度並不存在,即使塔主極力維持平衡,但鵜鶘為了求生,必須吞食哇啦哇啦;鸚鵡為了奪權,幾乎侵佔了有限的資源,塔主這位「神」創造的美好世界早已成為人世的縮影,而他專注於維持危在旦夕的平衡,早已失卻初衷。
再者,待在這個世界,也就代表要在原本的世界「失蹤」,等同放棄原有的人生。真人經歷了這段學習求生、締結友誼與和解的旅程,不復原本的孤絕厭世與憤世嫉俗,人生至此並非終點,他仍渴望前方的道路,與其躲在此處,不如到外界與他人交友,好好生活。
真人此處的選擇,亦呼應他來到這個世界時,在墓園大門外,看到「學我者死」的警示——人生只有自己能夠定義。塔主想要創造理想的新世界,但事實證明,即使帶來的是鳥,歷史仍一再重複;想留下經驗與資源讓真人繼承,但真人選擇自己去體驗,即使可能重蹈覆轍,但只有經歷過的選擇,才是自己的人生。
塔主與巨石訂約,要由有血緣的後代繼承,這令偷聽的鸚鵡大王不滿,認為塔主把未來託付給石塊太過輕率,便自行堆起,但搖搖欲墜使牠惱羞成怒一劍斬碎,整個「沒有惡意」的國度瞬間崩落,塔主接受了他的世界已然終結,所有生物逃到門邊,真人、夏子與蒼鷺回到自己的132門,火美(久子)與霧子則回到自己的世界,真人求火美不要去,將來會被大火燒死,她說:我不怕火,而且能夠生下你不是很好嗎?
與朱美最後的擁抱成為真人對母親之死的和解:火原本是傷痛的記憶,但在此處卻是母親拯救的能力;惡意是傷人傷己的詛咒,即使真的驅使了行動,留下了傷疤,但若好好面對惡意的來源,真誠面對自己,了解自己是怎樣的人,然後付出代價並有所調整,那就是真正的經驗,真正的活過——畢竟生活難免被惡意與絕望環繞,愛可能是烙下傷痕的詛咒,但也可能成為祝福的火焰和推進的風;這個世界仍然值得好好活過一次,為「想要成為怎樣的人」做出真誠的選擇。
結局
地底世界的崩毀,使絕望的鵜鶘得以離開求生無門的地獄;鸚鵡沒有膨脹欲望的環境,恢復成原本的大小。回到原本世界的真人,經歷了一場內在的寧靜革命;留下石頭使他保有那個世界的記憶,與蒼鷺的道別,是最後與自己的和解——他額角上的傷疤和蒼鷺嘴喙上的洞,都是憤怒偏激傷害遺留的痕跡。戰爭結束後兩年,夏子的孩子出生成長,真人與家人回到東京,在自己的人生邁步前進。
片名《蒼鷺與少年》象徵人性的不同面向,故事則如它的原片名《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是少年牧真人在人生這個階段對自己,亦是宮﨑駿給予孩子的叩問:藉由描繪主角的家庭處境、環境背景,鋪陳他內在情感與理性的矛盾掙扎,因為未經了解與梳理,逐漸累積惡意,厭世且抗拒生命給予的一切,所幸在母親遺留的書中找到疏通的出口;在地下世界的冒險,則是藉由親身經歷,體驗了求生的艱難,權力的腐化,儘管上一代想留下經驗與資源,卻經歷時間證明早已搖搖欲墜,不能適用於下一代,最終做出自主體驗人生的決定。
這部《蒼鷺與少年》並不「有趣」,也不試圖攪動過多的情感起伏,而是讓觀眾跟著思考:渺小如你,想過怎樣的人生?相信有不同人生經歷、知識背景、感情經驗,都能在真心理解與自我叩問之後,找出屬於自己的答案。
最後,主題曲〈地球儀〉唱出《蒼鷺與少年》想傳達的情感與祝福。
本文經《方格子》授權轉載,原文發表於此
原標題:內在的寧靜革命:《蒼鷺與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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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祖鵬
核稿編輯:丁肇九